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雄晋

第二十四章 澶州血(3)

“好!中军抢夺食物在先,失手杀人在后,杀人偿命,罪无可赦,景将军,你说是也不是?!”石重贵转身面向景延广,淡淡道。

景延广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惊怒,在马上拱拱手,这叫甲胄在身不能全礼,道:“皇上说得是,此事错在厢主葛应雄驭下无方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
那厢主葛应雄登时面白如纸,浑身如附冰窿,枉自已对景家一片忠心,到头来还要做个替死鬼,当真是悔不当初!

石重贵突然展颜一笑,截道:“可飞胜军指挥使麻登良也太过飞扬跋扈,公然冒犯上官,也是罪该重罚!“见景延广张张嘴要说话了,石重贵在这关头当然不能让他说出来,飞快道:”这样罢,依朕看,指挥使麻登良重罪在身,着革去军职,永不叙用,巩大平,柳明,牛其武,郑五贯,王清几人聚众闹事,各拖下去打三十军棍,由高行周将军监刑;厢主葛应雄驭下无方,打三十军棍以敬效忧,都虞候景清失手伤人,念本无心,打二十军棍以作薄惩,并赔付麻登良身后费用合白银五百两,由景将军监刑并索赔,大家看这样可好啊?!“

明里看,石重贵对景延广偏袒到无以复加,死了人五百两银子一笔勾销,部下的棍刑还由他来监刑,打不打,怎么打完全是他自已的事了,外人无法过问;暗地里,是救了造反军官们一命,同样他们由高行周监刑,肯定也丢不了性命。

巩大平,柳明,牛其武,郑五贯,王清几个当然不是真的想死,只不过实在被人逼得没法过下去了,现在皇帝出面主持公道,这结果虽然偏袒景延广,但自已的小命显然是保住了,

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这仇嘛,记下就是了,不怕慢慢找机会报,都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弟兄了,交换一下眼色,这生意做得过,当下“当啷“一声抛下兵刃,”扑通“齐齐跪在地上,叫道:”皇上圣明,末将谨遵圣旨!“

这时候再不出面说话,那就是一辈子让人看不起的乌龟王八蛋了,高行周带了两个儿子向前跪下,齐声道:“皇上明断**,微臣心服口服!“

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厢主葛应雄感动得涕泪交流,不住磕头:“末将该死!皇上圣明!“

带头大哥都免死了,当然重刑也轮不到小弟们了,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表明态度,前军官兵“当啷啷“一片响声将兵刃抛在地上,齐唰唰跪倒一片高声道:”皇上圣明!“

景延广听到身后蹄声得得,四门的守将得了消息,赶紧带兵过来了,虽然人不多,却也是杀气腾腾,折从远一马当先,面如怒目金刚,一副拼命的架势,不由心中一寒,那老党项羌可是化外野人,在开封无亲无故,无牵无挂,什么都做得出来,事后最多拍拍屁股回他的府州,根本没人奈何和了他。

这时老混混,滚刀肉何如意如**一般的身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滚了了来,带领金三明,胡士谦,鲁成,全子晖等一班球员裁判五体投地,声嘶力竭地叫道:“皇上圣明!皇上万岁,大晋万岁!“

前军和外围兵马受如此忠烈呼声感召,禁不住也跳下马来,跪倒山呼万岁。眼见大势所趋,由不得侍卫亲军不从,景延广部下军马在一班老将如刀锋一般的目光威逼下,只得也跪下来无精打采地大拍石重贵马屁,只有景延广一人在马上如标枪般挺立,突兀之极。

这狗皇帝也不知哪来的心眼,三言两语就把大势扳了过来,自已反倒被之极,如果硬要处死高行周的几个亲信,不免被狗皇帝反咬一口,要求景清也一样要处极刑,本想借大军环绕的良机煞一煞高行周的威风,但到现在进退维谷,军心不可违,自已要一意孤行,肘腋生变就在眼前,更何况足足两万余前军备受**,若是用强,人人都存必死之心,就算把皇帝在内的所有人一古脑全做掉了,杀敌一千,自损八百,接下来怎么办?前有契丹铁骑,河东有刘知远,青州有杨光远,都恨不得自已和石重贵杀个两败俱伤才好呢!

景延广越想越气,自已手下全是莽直的汉子,想点子耍心眼全然不如那个叛走了的窦仪,要是他还在,哪会是今天这么个憋屈场面!“飞扬跋扈,公然冒犯上官”,石重贵说的明明就是他!

景延广马鞭疾甩,抽得部下数名大将捂着屁股跳了起来,喝道:“都瞎嚷嚷什么?!马上收兵回营!”朝马臀下狠狠地加了一鞭,坐骑长嘶声中,绝尘而去。

眼见景清也跟随景延广而去,葛应雄朝前爬了几步,低声道:“皇上救命之恩,末将来日定当回报!”

石重贵淡淡道:“回去日子也不好过,将来的路怎么走,自已要想想好!”

巩大平,柳明,牛其武,郑五贯,王清几人收敛了麻登良尸体,高行周率前军将士应石重贵邀请驻扎城北石重贵的大营,因为前军和中军已结了这么大的仇恨,驻扎在一起已无可能,徒生事端,好在众军士财物都在身上,旧营中不过破被破衣而已,石重贵一力张罗从州府取了新被褥供应。

午夜时分,负责掩护大军的后军终于陆续到达澶州,由于逃兵实在太多,两万人的后军只回来约一万人,包括折从远的府州三千精骑和药元福的深州二千锐卒,其余万人大队全部走散,一干大小军阀捶胸顿足,痛哭流涕,大骂景延广弄丢了别人的兵不得好死,收拢余下的残部,横下一条心就要跟着皇上与景延广干到底,由于很多人丢了兵器物资,一群丘八冲进州府库房,将兵器物资抢个精光。

第二天清晨,雨势稍小,澶州城南大营驰来两骑快马,求见石重贵,一个是那死里逃生的厢主葛应雄,另一人衣衫褴褛,自称是贝州民军领袖董朗,带了贝州防御使吴峦十万火急的密信前来求援。

石重贵正与符彦卿拆开信件要看,却听远处传来如雷鸣般的阵阵大哗,隐隐还有刀兵交鸣之声。。。。。。。帐中众将脸色都是大变,葛应雄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,颤声道:“禀告皇上,末将奉御营使景将军令谕,前来接掌东,西,南三门及城外军寨,景将军说。。。。。。说一个时辰之内,侍卫亲军要全部接防!“

高行周大怒,喝道:“竖子敢尔!“旋风一般冲出大帐,持枪上马,带着两个儿子和亲兵朝南南大营飞驰而去。

城中州衙前贯通东西的大街两旁,前军和中军士卒长牌护身,刀枪并举,兵戈相交,正自挤在一起,战线随着人群进退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涌去。

高行周眼红如火,心急如焚,一马当先驰入大道,长槊一挥,军卒痛叫连连,七八杆兵刃被挑上半空,身旁高怀德,高怀亮紧紧护持父亲,拨开数十杆兵刃,叫道:“统统后退!违令者杀无赦!”精锐的亲兵如一条长龙,硬生生将两边军卒分开。

战马一声长嘶,高行周勒住坐骑,暴吼道:“大敌当前,侍卫亲军不思谋同心协力共御外侮,却在这里兄弟阋墙,手足相残,这不是亲者痛,仇者快吗?!”

巩大平叫道:“高将军,非是我等挑起事端,他们中军一大早突然明火执仗地跑过来说要接收防务,咱们侍卫亲军可是守土有责,没接皇上圣旨,没奉高将军令谕,可不能随随便便的让出防地,谁知道别人安的什么心?!”

高行周当然知道定是中军先挑的事,巩大平,柳明,牛其武,郑五贯,王清也不是好惹的主,但还未曾与契丹人开仗,自已内部就先行火并,那怎么得了?

当下高行周喝道:“不管谁对谁错,尔等先行后撤五十步,本将军自有道理!”

巩大平,柳明,牛其武,郑五贯,王清等人交换一下眼色,传下令去,全军保持阵形,缓缓后退。

高行周回过头来,长槊一指中军阵中,喝道:“黄义,你们也退后五十步!”

厢主黄义虽在七八面长牌环护之下,面对高行周如利刃一般的目光,也有点吃不住劲,道:“高将军,末将是奉将令行事,可不能。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
高行周冷冷道:“怎么,老家伙说话不作数了?“巩大平手一举,前军停止后退。

“周浩然,安玉常,项朴,孔云山,龙景亮,你们这些年是越来越长进了!“高行周面色发黑,长槊毫不客气地指点数名做过部下的指挥使。

高怀德,高怀亮喝道:”再不后退,休怪爷们手下无情!“高裕一挥手,数百名亲兵勒转马头,长槊斜斜夹在腋下,寒光闪闪的槊刃指向中军。

黄义自然知道手下军士都不想打,要不然都推推搡搡好一阵子了,才只有几个人擦破皮,看着杀气腾腾的高行周父子,吃吃道:“高将军,没有将令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退后!”高行周暴喝道。

黄义左首的周浩然叫道:“黄厢主,咱们侍卫亲军不能自相残杀啊,退了罢!人家前军可是先退了!”

黄义正要说话,右翼衣甲兵刃碰击叮当作响,指挥安玉常叫道:“末将不敢与高将军对阵!”率队慢慢后退,将黄义身边露出好大一个空档,黄义无奈,也只得后退,大军如潮涌动,脚步止不住,居然退开了六十余步。

“父亲大人,安玉常竟然敢违令先退,儿请将令将这狗杀才枭首于阵前!”离澶州州衙约一百步的“太白居”楼上,透过从房檐上落下的雨帘景清眼见已主竟然慑于高行周威势后退,不由暴跳如雷。

景延广面色阴睛不定,看来老家伙们在军中威风还在啊!虽然苦心经营了数年之久,大力提拨像黄义这样的亲信,自已的根基毕竟还是比不上老将们十数年的积威,高行周露个脸,数万大军就架不住后退了,真要打起来,有没有一半人愿意跟自已一条道走到黑?若说跟随自已换个皇帝谋富贵,侍卫亲军的骄兵悍将当然乐意,想换几个就换几个,但要和高行周,符老四,皇甫遇,李怀忠这些威名素著,久经沙场的老将刀兵相见,恐怕侍卫亲军里没几个人有这个胆子。

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,景延广喝道:“胡说!”要是阵前斩了安玉常,只怕已方一班侍卫亲军的老人立时就要兵变了。现在还万万不能动他们,战场杀敌,排兵布阵,哪一样离得开这些久经战阵的军官?契丹人还在外头虎视眈眈呢!

高行周看着双方迫于自已威势,都在后退,不由长长出了一口大气,但两军战势已成,景延广是否会善罢甘休?今日之局如何了结?

蹄声得得,石重贵带着符彦卿也驰进两军之间,高行周等人滚鞍下马行礼,石重贵手一抬,道“少礼!”转头望一望两面的军阵,心中暗暗苦笑,道:“方才接到贝州吴峦的信使密报,契丹大队人马在顿丘一带设伏,景延广因雨退军,倒是避过了一劫!”

高行周脸色大变,道:“契丹人没有退走,还居然设伏?!这消息可是确切?”

符彦卿道:“密报只是叙说贝州出了奸细,险险陷城,倒没提埋伏这事,在耶律德光大军南下后,趁着围困稍懈,派出了熟悉地形的民军领袖董朗化装为乡民从秘密潜来,在顿丘一带被契丹人掳为奴隶,亲眼见到大队契丹骑兵设伏,因为骤降大雨,才趁着混乱逃了出来,正遇上景清的前军,就随军回城了。“

“怪道景延广气焰嚣张地出城追击,只下场雨便刹羽而归,原来是得了消息了!“高怀德插嘴道。在以骑兵为主力的敌军预有准备的情况下,加上如此恶劣的天气,硬带着一大群步兵去主动攻击确实不是明智之举。

“可景延广为何昨日回城时不与我们商量,现在却把那董朗送过来?“高怀亮问道。

“那就是个时机问题了。“石重贵苦笑道:”昨日景延广在两军争执时未作进一步举动,恐怕大半是由于这个消息,今日他在争夺防区时祭出董朗,恐怕也算准咱们不敢在这当口火并,毕竟契丹人就在城外虎视眈眈,侍卫亲军两败俱伤,最大的得益者决不是朕或景延广!“

高行周道:“那咱们现在如何是好?“

符彦卿叹道:“打是不能打了,一开打咱们都将是国家的罪人,侍卫亲军是国家根本,容不得伤元气啊!且派人去请景将军来州衙商议划分防区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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